《战国策》云:“士为知己者死,女为悦己者容”。两千年后仍是如此。
古代女子最注重头发的修饰,将头发绾成发结,盘在头顶、脑后,或垂在两边,称为发髻或髻子。只有浓密、修长的头发,才能梳理出花样繁多的发髻式样。
《太平御览》记载了汉武帝第一次见到卫子夫的情景:“头解,上见其美发,悦之,欢乐。”卫子夫的头发打开,如同黑色的瀑布一泻而下,汉武帝一见倾心,遂将子夫纳入宫中。
《陈书·列传第一》载:“张贵妃发长七尺,鬒黑如漆,其光可鉴。”南朝陈后主的宠妃张丽华常妆饰华美,靠近阁前栏杆遥望,飘然若仙,深得陈叔宝宠爱。
《东观汉记》载:“明帝马皇后美发,为四起大髻,但以发成,尚有余,绕髻三匝,复出诸发。”东汉明帝马皇后身材修长,一头长长的美发,可以梳四个高大的发髻,余下来的头发还足够绕髻三匝,非常美观,和她母仪天下的形象相得益彰。
可以因发而改变命运,甚至留名青史,可见头发对女人的重要性。
梳好的发髻要用花和宝钿花钗来装饰。宝钿花钗包括发簪、华盛、步摇、发钗和发钿。皇宫贵胄的女子可以用珍奇的材料做发饰,而一般小户人家只能戴荆钗,“拙荆”便是古代男子对自己妻子的谦词。
华夏衣冠初始
阴商时期的古人就开始用簪了,簪的用途有二:一为安发,二为固冠。簪在古代是男女通用的,杜甫有诗“白头搔更短,浑欲不胜簪。”皇帝在节日里赐给大臣的礼物通常是簪。古代时规定罪犯不许带簪,就是贵为后妃如有过失,也要退簪。因为簪还象征着尊严。男子用簪的历史400年前在血泊中戛然而止,亡国之人何谈尊严。现在只有从白云观道士的装扮上感受到曾经的华夏衣冠了。
结发为夫妻
古人谓青年男女成年为结发和及笄。当女子订婚后,即用丝缨束住发辫,表示已有对象,至成婚之夜,由新郎解下。《仪礼·土昏礼》载:“主人入室,亲脱妇之缨。”新婚夫妇在饮交杯酒前各剪下一绺头发,绾在一起表示同心。此种礼仪始盛于唐、宋,后来,人们就称首次结婚的男女为“结发夫妻”。
汉苏武出使匈奴,临行作诗与妻道别:
结发为夫妻,恩爱两不移。
生当复来归,死当长相思。
这一去就是十九年,再相见已是白头。汉代葬仪有个风俗,妻子不幸早疡的话,丈夫会把婚礼时用的梳子一掰两半,留下一半,另一半放到妻子的棺木中入土下葬,表示今生今世不忘结发之妻。虽是仪式,透着情长。
截发留客
古人最早使用假发的记载见于《左传》,卫庄公于城墙上看到戎州人己氏之妻头发甚美,就命人将之强行剃掉,制成假发给夫人吕姜作装饰,称为“吕姜髢”。
汉朝制定了体现等阶的发型与发饰,比如皇太后以假髻来承载复杂的头饰,后来演变成沉重的凤冠。宫中对假发的需求量大,官吏甚至强行砍下人头取发。《太平御览》中提到朱崖(也作珠崖,今海南岛)人多长发,当地郡守贪婪残暴,割妇女头颅以制假发。可见假发在当时被视为珍宝。由于真发得来不易,当时开始出现以黑色丝线制成的假发,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女主人辛追入葬时就戴着假发。
至六朝时假发已经在民间盛行了。《晋书﹒陶侃母湛氏传》载:陶侃年轻时逢范逵带仆马来投宿,陶母曰:“汝但出外留客,吾自为计。”便剪掉头发,卖得数斛米以供客食。范逵闻后叹曰:“非此母不生此子。”陶侃日后果然不负母教,精于吏治,功名显赫。
花钿委地无人收,翠翘金雀玉搔头
以发相赠是古代女子别样的旖旎深情。
女子视头发如生命,以情丝相赠所爱的男子,犹如藤萝之依附乔木。《西相记》里,张生赴考临走之时,莺莺便以一缕青丝相赠,有终身相许的意味。
《乐史.杨太真外传》载,杨贵妃被唐明皇逐出宫后,请奏:“妾罪合万死,衣服之外,皆圣恩所赐。唯发肤是父母所生。今当即死,无以谢上。”乃引刀剪发一缕,以献明皇。明皇见之大为恸惋,遂将贵妃召回。
可怜“含情凝睇谢君王,一别音容两渺茫。”十六年的陪伴后,她用香消玉损保了他的江山。纵青丝如绢,亦敌不过情深缘浅。
剔发出家以答君心
《辍耕录》载:元初重臣平章和侧室高丽氏伉俪情深。平章死后,正室之子欲纳她为妾,高丽氏誓不从。朵儿赤贿赂丞相伯颜,得到了命高丽氏嫁给他的圣旨。高丽氏当天夜里翻墙逃走,到一座庵里削发为尼。伯颜大怒,命将她抓回严刑拷打,都事刘正卿求情道:“谁无妻子?安能相守至死。得有如此守节者,莫大之幸,而反坐以罪,恐非我治朝之盛典也。”伯颜醒悟,此事遂了。
高丽氏绝处逢生,回到药师庵,与青灯古佛相伴余生。
小轩窗、正梳妆
“夜来幽梦忽还乡,小轩窗、正梳妆,相顾无言,惟有泪千行……”
苏东坡十九岁时,与年方十六的王弗结婚,二人恩爱情深。可惜天命无常,王弗二十七岁就去世了。十年后的一天,东坡来到密州,梦见爱妻王氏,便写下了这首“有声当彻天,有泪当彻泉”传颂千古的悼亡词。想必苏子也曾有给王弗画眉梳发的缱绻情深,只可惜恩爱夫妻终未共白头。
《诗集施注》载:苏东坡的好友王巩被贬至岭南,王巩之妾叶柔奴随往。三年后王巩被昭回,旧友重逢,苏东坡问叶柔:“广南风土应是不好?”叶柔答:“此心安处,便是吾乡。”苏子听后感慨不已。
《古今情海》里记述的尽是王弗、叶柔这般柔情似水又心如磐石的女子。
群仙液
明熹宗的乳母客氏据说四十岁仍花容月貌,这个恶毒的妇人是驻颜有术,每天让一群宫女手持梳具环侍左右,轮流用口中津液沾湿梳子为她梳发,这种方法叫“群仙液”,据说是从岭南传入宫中的。
明代的宫闱大概是历朝最黑暗的,宫女郭爱在被下令为明宣宗殉葬前写给父母的《绝命辞》:
修短有数兮,不足较也。
生而如梦兮,死者觉也。
先吾亲而归兮,惭予之失孝也。
心凄凄而不能已兮,是则可悼也。
读来心中惨然。
李笠翁在《声容》里对女子的头发、发式有很精到的描写,在后人看来他那种风流自喜的士大夫文字很让人腻歪。大约是自己不得不拖根辫子,只好寄情于女子的头发。不过,清是近世,有美丽的发饰得以传世,看到它们,感受到什么是荀子说的“万物之美可以养乐”。
平常人家经几代布衣钗裙传下来的银簪发饰,应是见证了战乱流年中,一个平凡女子的幸福或辛酸的往事,纵然寒酸,视为珍宝,千金不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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